在玉龙县工作,常以“两山一江一文化”给来宾朋友介绍县情,玉龙雪山是国家5A级著名风景区,金沙江流经我县315公里,是养育两岸各族人民的母亲河,东巴文化已载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,老君山是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核心区域,景区面积1084.5平方公里,群峰巍峨,山高谷深,路断难行,之前,只是驱车到过南窗的九十九龙潭、北门黎明黎光,一直以来,都有徒步穿越的冲动,这个愿望终以实现,可谓是一路跋涉一路收获,现以游记形式记录下一路见闻。
6月5日:丽江——九河——九十九龙潭
听说老君山今年的花开得特别烂漫,就周末余暇,约了旅游、文化、林业等相关部门同志,从丽江出发,经九河进老君山。沿河源而上,树木萋萋,雨后满山的青绿,一沟一景,一树一画。山腰,有九河乡林工站,走进去看望守护着一方山林的林业干部职工,巡山回来的一身雨一鞋泥,还不忘拣些山菇野菜,暖暖的火塘边其乐亦融融,据介绍,由于老君山处在玉龙、剑川、兰坪三县交汇带,管护任务重,总有那么一些人进山偷砍盗运珍贵树种,辖区资源安全成了乡村干部的很大压力,一线的干部很辛苦,有的乡村因而人为的挖堵了进入林区的公路,却又给老百姓出行带来不便。山脚,有一养蜂人家,淹没在绿海中的小屋轻烟袅袅,蜂窝重叠山原,真是山里人家甜蜜的日子。渐至山顶,云雾游走,树木森森,雨后的老君山彰显着磅礴的绿色生命。已是六月,山下花已落,山上花正开,至群龙山庄,杜鹃燃遍了山岭,映红了潭溪。在山庄里喝了一杯姜汤,火塘边小憩后,我们沿临近山庄的龙潭漫步,雨打落红,潭满花瓣,汩汩的溪流暗香,苍曲与杜鹃枝干依依的纠缠在一起,开在高头的花只与天风流云对语,只让游人仰止。
是夜,围在火塘边讨论明天的行程,因路途艰辛,体力不支的就乘车返回,特别邀请老向导张志明从老家利苴赶来,明天的目的是石头利苴。
6月6日九十九龙潭——黑龙潭——翻越大山——二海子——落飞机——中罗沟——利苴
今天同行者共7人,清早,备了干粮,张老做向导,从群龙山庄出发。
杜鹃龙潭,至美老君山。关于老君山,我认为一些传说与附会不是很必要的,老君山的美,在于保持有大自然原初的植被生态、在于生活在这万山崇岭的原乡人家。几百里老君山,游人大都只抵九十九龙潭,这总比只是听说好,在五六月间,看杜鹃烂漫、看湖泊静美,跋涉的辛劳会一身释然,每个人因景致所动而发出的赞美声都含着花的香、水的绿。花是开到视野的尽头,近看朵朵娇美,远看云落山岭,听已五十八岁的向导老张讲,他一辈子走在老君山,像今年这样的开放没有过,我们算是有福之人。老人这么一说,便记起席慕容的花诗:如何让你遇见我/在我最美丽的时刻/为这/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/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/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/长在你必经的路上/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/朵朵都是我前世的期望/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/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/朋友啊/那不是花瓣/那是我凋零的心。
佛也会这么眷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么?也正值花落时节,一树树都在花瓣铺展的大地之间孑然。叫九十九龙潭,那是因为大大小小水潭洒落在一座座山间,就如花仙子梳妆的镜子,倍增花容,置身其间,让人不知道花是开在天上、地上、还是在水里。
下着小雨,我们沿着山间花径,或走或停,先是对美的惊叹,后是于美的麻木,而现在,已只剩下行走后的疲劳,已是久而不知其美了,也如老领向导,似乎我们生活的世界应当原本如此。在花海里走了一个上午,终于翻越了九十九龙潭景区,在四千余海拔的丫口歇息,回望,已是云雾茫茫,花归云天。
下至另山腰,又见两个湖泊,当地人叫“二海子”,水边林下,搭有棚子,老乡叫“窝棚”,是山下人家换季上山找虫草或放牧的居所,窝棚青烟,中有人语,诗意的栖居于云雾之间,唐诗宋词里才有这样的意境。走进老乡的窝棚,温暖的火塘滋滋的烤干了一身的湿,从脚到头都在轻漫寒烟。我们取出干粮,借老乡一杯热茶,美美的享用了一顿午餐,待雨歇了,又下山去。在后来的跋涉中,每每见到这样的窝棚,我都莫名的感动与心酸,一座山、一个棚、一个人,山是不寂寞了,人呢?生活在深山里的傈僳人,山便是他们的一切,从前打猎、放牧,现在公路到了山下,砍木头换盐巴布匹,再后来,他们接触山外徒步来的人是那么的惊喜于这方山水,当保护、开发老君山的时代来到,当他们自己也成了老君山文化风景的一部分,他们却来不及做一点的准备,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,却又似乎在剧痛的变化着,或许不远的将来,窝棚不在了,找虫草的乡亲不在了,尽管游人歌声笑语一山,山才是寂寞的。
就这么遐想着再往下走,依稀小路时有时无,在一个“落飞机”的山梁歇息,老向导说,他父辈时曾有飞机撞落在这里,机翼削断的古树仍在,老张拿出挂在腰间的钢刀,介绍说,是他父亲从机骸拣的钢板打造的刀,已历经两代而刀锋越坚,我拿过那刀,如捧起一段沉沉的历史,再看四周,山谷空漠,烟雨蒙蒙。太阳西斜,老张催我们赶路,看着我们垂直下山的艰难,老张取刀,为我们每人劈了一根竹杆做拐,一步一步的下山,我说老张,不能砍竹子,每个游人砍一根,对不住山林,老张直笑着说:“竹子一年一青,砍不尽的!”我也就自慰地回老张,那就当做最好的礼物,直到将来老了,我还要做老人杖,直逗得老张笑呵呵的在前面引导。
至山脚,于茂密的深林处奔涌出一条大河,是至石鼓长江第一湾冲江河的又一源头,沿河而下,古木森然,什么五角枫、红豆杉、西南桦等名贵树种都有,让我大开眼界了,这样的景致,小时候,在故乡曾有过的回忆,像是在梦里,又让我寻得了!路上遇到几位乡亲,赶着若干牛,背着行李往上去,停下来搭个话,说是夏季山上水草肥美,要去搭窝棚放一季的牧,从心底,祝福他们山里的日子平安,祝福牛羊多下崽。
实在走不动了,我们就像是打了败仗下来的残兵,只见山林下来的乡亲疾步下山去,还赶着驮了料子的马队,想与他们说话搭伴,都因我们步履蹒跚给落得远远的。太阳西落时,我们狼狈的抵有车等处——利苴桥头。
这是我参加工作以后20余年来走路最长,也是最累的一天,而当终抵目的,心里都是万分的喜悦,喜悦一路的山水!一路的乡亲!
晚上,住在老向导张志明家里。用盐水泡了脚,坐在星光下的山里人家,享用山珍野味,喝一碗傈僳乡亲的自产酒,人生真是得意。
6月6日
县里同来的几位局长乘车返丽,有的是家里有事,有的是走不下去了,石头乡派了五位干部随我继续走老君山。
今天,是要从利苴攀登到金丝场老君山峰顶,因为夜宿山间,老张精心筹备,请了两位老乡、两匹马,随队驮运简易食宿用品。从山下,沿着一条大河而上,河水清冽,树木青绿,偶有山野人家落在河畔,经营着两三亩药材,深山狗吠,主人出门向我们打招呼,邀我们歇息喝口水,老张用傈僳语与主人边说话边走进地里拔了一抱的青菜,在河边洗过,说这是今晚难得的鸡汤煮青菜。因为曾经有过为山顶的矿而修的路,砍过的树桩到处,每棵树桩上可供三五人坐下歇脚,老张回忆起当年山林的繁茂,感慨起砍过以后却没有给林区百姓摆脱贫困,只落得个满目的凄然,现在乡里组织老百姓在被砍过的林地种下了红豆杉与药材,又渐生发着山地的生命活力。
我们在山腰的林间溪边用午餐,我走得慢,赶上队伍时,已生起了火,烧开了水,大家围坐在一起,吃着烧鸡蛋,喝着甘泉水,听着松涛流水曲,尽享回归于自然的况味,便触动起小时候在故乡的深山放牧挤羊奶煮茶烧土豆的记忆,而这老张,把玩着山里生存的本领,就像是我小时候的牧老,有了他,走在山里就充满了乐趣。休整好了,又要出发,老张不忘记把垃圾拣来烧了,打水灭了火,才哼着曲子跟在我们后面。
走过一片杉林,不经意的,我们发现了一朵、两朵、三朵羊肚菌,朵朵肥硕含雨露,这是山珍极品,在城里的宴会上享用过,却哪曾知道它生长得如此高远纯清,每一个惊喜,都抖落一次的劳顿,我们就这么找寻着、发现着。走出这片林子,眼前一片开阔,已是走在了高山之上,绿绿的忘忧草铺满了山的脊梁,牦牛脖子上的铃铛声随风悠扬,回望走过的山水间,由近及远,清新渐朦胧,层层山岭,涧涧沟壑尽在眼底,诗意袭来而语言顿涩,只好以留影代之,那照片,还真有“问苍茫大地”的惬意。
黄昏时分,抵金丝场老君山主峰下忘忧山庄,今夜,我们要在这里安营。山庄之上,只有了绝壁苍岩,远看,如欧洲的古城堡,错落层迭,森森傲视,总觉得有重兵把守,我们敬畏的止于峰巅之下,沿山麓冷杉林间曾去矿山的公路,走十余里,登上一个山丫口,如又打开了一页美丽的画卷,七十七仙女湖尽收眼底,用什么样美丽的文字与语言来描述呢?我已哑然,在与正对面老君山主峰之间,在三围绝壁的底洼处,千百万的杜鹃在青翠的杉林间愤怒的燃烧,是六月下雪了吗?是冷杉开花了吗?唯有流浪的山风袭人、醉人。山高我为峰,即使是在这样的悬崖之上,也开满了杜鹃花,或是怜花惜人,记起徐刚的《红杜鹃》:你,是悬崖上的红杜鹃,对着我莞尔一笑,却使我心惊胆颤,我唯恐你掉下来,在峡谷里粉身碎骨——美,从来都面临着灾难。
而在每一山岭低洼处,总有那么一泓清亮的潭子,如老君炼成的丹珠,如仙女沐浴的乐园,如游人遗憾的泪水,山与水、水与花、花与人,都在这里无语脉脉,我不敢多看一眼,我不想多眨一眼,高处难多留,老张讲了很多关于七十七仙女湖的传说,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,比起这自然的恩赐,神仙算得了什么。
返回山庄的路上,已是精疲力尽,老张却执意引我们又下深涧,说要去看一株尊贵的黄杜鹃,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一课黄杜鹃的珍爱,说是难得一遇,连像他这样一辈子生活在老君山的人,每年都要来看看。确实如此,在向阳的高坡上,在四周高大的绿荫下的一株、就那么一株盛开着黄色花朵的高大杜鹃树,如深藏在老君山深阁的美丽公主,沐浴着高山云雾,遗世而独立,圣洁而自怜,一棵,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身,一朵,是含情暗香的伊人面,看了黄杜鹃公主,满山的白杜鹃宛若是她的佣仆,只让人仰叹,我笑着对老张说:“老张,可要看好你这宝贝女孩,这样的高贵,不可随意的带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来打扰了!”,老张听了,笑呵呵的拆下一枝送给我们。
夜幕下,我们回到忘忧山庄,老张请来的老乡已为我们备好了晚餐,如在天宫里赴宴,一碗白米饭,一碗山鸡汤,不知一餐值几何!
忘忧山庄,是老张起的名,说是山庄,其实一木屋,村里为行人夜宿方便,搭了两间木屋,备了些炊具,可供自助往来歇息,入春以后,也有山下傈僳人赶牦牛上山,当作窝棚,住在这里放牧。现在就有一位傈僳老人住在此,牧着数十余牦牛,老人见有客人来,欣喜不已,把木屋子烧得暖暖的,供我们做饭取暖,夜里,还与我们饮酒说话,酒兴处,老人还为我们奏了一曲又一曲的葫芦笙。老张取名忘忧山庄,除了山原尽长忘忧草,还因为两个陌生的城里人来到这里相爱了,厮守近月,忘却凡尘,去时留下“忘忧山庄”名字,便想起陈凯歌为美艳李兰香写的《忘忧草》:爱人哟/ 我在泥中默念着你的名字/忘去这烦忧的日子/爱人哟/虽然那似水流年无情/在你在梦里/我的叶子更常青。今夜,没有了手机信息,四维茫茫星空,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山味,烤着暖暖的火,饮上一杯酒,又有放牧老人的笙曲,怎能不忘忧呢?
6月7日金丝场——二龙海子——高地牧场——百药谷——黄龙潭——乱石滩——万亩杜鹃林——石人石马湖——滇金丝猴观测站
大山里的清晨静静的,主人的牧犬叫来了三五十牦牛,是从牧草地走来饮水的,牧人在溪边搭了三五横斜木槽,引水自流于这槽与那槽间,只要按时给喂盐巴水,这水与槽,便成了远走牦牛的归程。主人只需在这里重复着等待牦牛的时光。
今天,我们请了三位当地老乡帮忙背包袱,因为马队在无法前行。从忘忧山庄西行数里,便见了深藏在山下林间的“二海子”,其中一个潭子已渐干涸,显露出湖床干渴的黑石,一个却是满潭的绿水,倒映着四周杜鹃花,在湖对面,有那么一棵杜鹃,阳光下花开一树,炫耀着洁白与芬芳,在湖里沐浴着。走在老君山,象这样的湖泊,或叫小潭,当地人叫海子,总是编织了一个个花环在前面等候,只让我们驻足留恋,山有多高,水就有多高,“海”在山上,也只有龙可往来,故而得名“二龙海子”。站在“海”边回望绵延纵横老君山,尽在脚底起伏成条条苍龙,林海深邃,心胸荡漾,老张指点着苍茫深处滇金丝猴寒暑往来路径,说一天可以百余里的自由于这山与那山之间,他十分的担忧因旅游开发,尤其从石头到兰坪公路穿越计划而乱了山里的秩序,老张真是情满老君山啊!近处,是天底青青牧场,一坡又一坡的忘忧草间,牦牛在这里自由的狂野、静静的生育,想上前近拍一张这天山精灵的英武,才举起相机,已竖起鬃毛又到了远处,回望我们这些陌生的人。我们就在视野开阔的山原歇息,看云飘过指间,听风轻掠草间,如果不是前路艰辛,营地遥遥,真想就这么躺着,看太阳下山,看星光相拥。老张又催我们赶路了。
走出牧场,就进了林海深处,苍劲的冷杉下是千年沉积的落叶,被绿色的地衣裹着,横斜的老树告诉着人们生命的轮回,就在这样的高山深处,我们依然遇着一个、两个的老乡,停下来搭个话,又是上山找虫草的,大都是小两口,背了行李,搭个窝棚,白天,匍伏于大地找寻隐没于落叶百草间的那么一棵、两颗的珍贵虫草,夜晚,回到窝棚,燃一塘火,在大山深色的包围里相互温暖着,爱,就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永恒,你说,他们是孤独的吗?有心爱的大山,有心爱的人,数着虫草做着美梦,山里自有山里的幸福。一路的,我们就遇见了很多这样的小两口,看到了很多隐没在大山深处的窝棚。我们都买了些老乡采得的虫草,一根八元,没有补的零钱,老乡就多送我们几根。我没有见过虫草长在地理的样子,老张定要找一根给开眼界,就随懂生长行情的小两口,趴在地衣上,专注得眼都花了,终也找不到一根,我只好叫老乡把拾得的虫草还原到地里,看是如何个长势,算是长了见识,拍了照,聊以自慰。
忽见一条小河悠然流来,高大浓密的树荫,阳光只能斑点的散落,在小河里沐浴,沿河而上,河岸百草丰茂,听老张介绍,这涧叫“百药谷”,这也是药,那也是药,我都记不清了那么多的药名,只记得老张特地找寻到介绍的贝母,在万木丛中挺挺的生长着,吊着一对紫色的是花是果“铃铛”,真是可人,难怪傈僳人都懂得中草药理,有很多民间的偏方。我们中有人闹肚子,老张取出随身带的野木香,用刀切了些面给吞下,不多时就好了。这百药谷里,有很多傈僳人才知道的秘密宝贝,而在我们的眼里,就只是那么一些花呀草呀的,我便敬畏起这满谷的一花一草,舍不得采摘一草一花。
走出百药谷就到了黄龙潭,我们在龙潭边老乡的窝棚里烧水用午餐。老张在忙着拾柴生火,同游的都去看风景了,我是一身的疲惫,躺在窝棚里的床上想尽快的恢复些体力。没多时,水已烧开,鸡蛋粑粑已考热,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粑粑边夸老张能干,老张劝大家将就着把肚子填饱,说晚上到了营地给我们美美的享用虫草鸡汤。能量补给了,歇息了一阵,走出窝棚,好一个醉卧老君峰下的花间黄龙潭,只把一座绝壁峰峦拥抱,地质与生态景观垂直次第,自下而上,水潭、杜鹃、冷杉、绝壁、云朵,相守相依,可谓是地老天荒,只让风尘遥来的山里客人感叹人间沧桑,何能心静如这一泓清澈?孑然如这一山完整?我们沿峰峦下的乱石滩一步一步向下,千万年滚落沉积的石头浑印着日月光泽,如从绝壁深处倾泻而下的银河,而就在这样的石滩,偶尔的有那么一株杜鹃在努力的生长、奋力的盛开,我真担心被砸成粉碎,诗里不是说吗,美,从来都是面临着灾难。走出乱石滩,就到了万亩杜鹃林。
大多游者看了九十九龙潭的杜鹃,已是惊叹不已的了,只为山路的艰险驻足于此,断不知老君第一峰下万亩杜鹃林铺展于天地间的壮美,远远的看去,白的似云,红的如霞,笼罩了这山与那山之间;近观一树一枝,朵朵滋润如唇含香,美丽蓬勃的生命引导着我们向花海深处游走、荡漾。有一首歌里唱到,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,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,走在杜鹃深林,只见盘曲的虬枝墨绿的叶片,花都开在我们的头顶,只可仰望,只可远观,待走到对面山丫口,歇下来,回头望去,满山在欢唱,满谷在舞蹈,满心的却是孤独,主席曾诗云:待到鲜花浪漫时,她在丛中笑。面对这浩瀚的的山花,我却没有一点笑意,只有一心的撼动。
老君山如一本画册,翻越一岭又是一画,才过了万亩杜鹃林,又见石人湖,一湖一景致,石人湖因背景的壮美而妩媚,老君山的主峰横亘成背景,山梁上,一个或一簇的石人石马千万年的守望着这静静的湖泊,往最高处看,老君山第一主峰如伟岸的天地英雄,注视着我们靠近他的所恋,四周的冷杉森然如卫士,不敢轻掠一抹湖水,只模糊的听得老张在讲石人石马的传说,我就想,那石人不就是你老张么?在老君山这样没有人迹的原生世界,我不相信传说。老张又换个说法安慰我,说唯贵人可见主峰尊容,我说这不是天气好吗?老张也就不说话的在前面带路了。
要下山了,我突然觉得膝盖骨发软酸疼,勉强的依靠拐杖可慢行,大家都来关心,给喷了白药按摩,给套上护膝带,我不想让自己的苦痛影响大家的兴致,慢走快步都是疼,便一路的小跑往山下去,要赶到数余里外的山下营地。
从山顶云雾深丛,到山脚大河奔流处,近九十度的山路,像是从天而降,一路有小溪相伴,依次是杜鹃林、杉树林、竹林的植被垂直分布,这是我长大以后见过的最真实的原始森林,苍天的大树直上云霄,才是黄昏,却已暗无天日了,密密的,笔直的云杉排列成军团般的卫兵,我便傻傻的想,若在城里,这样的一棵大树值多少钱?老君山的财富谁人能说得清?如果有车路通了,谁能保证美丽原始山林的长久?人类太仰慕这样的净域了,忍着我苦痛的双脚,听着松涛从头顶滚过,看着老张的背影,我真的羡慕山里的人生,老张就像是山神,我却像是被大山遗弃的孤儿。山是博大的,我就像一片叶子,飘零于山林间,而能得些山的气息,也就知足了。渐至山下,观竹林深深,老竹灰白,新竹青翠,只见竹竿不见竹叶,密密的、满谷的,莫然的担心起老熊的出没,唯这条竹林间的小路一直往前延伸,带领我们何方去?我已是精疲力竭,实在走不动了,强撑着与老张说话解困,或倚靠着竹林装作欣赏歇脚,就这么狼狈的,在落日时分抵达宿营地——老张的金丝猴观测站。
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,四周是浓密的山林,一条大河门前流过,很多年以前,老张便在这里建了一个小木屋,孤身栖居,守护山林,观测游走的滇金丝猴,白天,往来于山林间,夜晚,回到这小屋,长年的跋涉与积累,老张也就成了老君通,我想象着老张一人独居这小木屋的寒来署往,感动着,敬畏着。后来,得美国大自然协会的支持,为着爱老君山人的往来,老张又在小屋旁建了一栋木板房,供游人栖息,还引水发了电,架了天锅,可以照明看电视,在门前开辟了菜地,亲嫩的长着,好一个绝世而诗意的栖息地!
这是我一生不会忘记的一个夜晚。老张真的让我们享用了虫草鸡,亲自摘了门前的青菜,在大河里洗过,煮了一大盆鸡汤青菜,每人舀了一碗,蹲在门前,看着星光听着河流美美的把肠胃滋润。原本已经很困顿了,却没有一点睡意,我们围在小屋里火塘边,大碗斟酒开饮,听老张讲老君山的亲历往事,人语深山屋,大河不夜流。大家渐次的睡去,我与石头乡章乡长谈得很晚,喝的很多,乡里最担忧的,一是如果石兰公路穿过老君山带来的破坏;二是旱季森林防火压力大,这也是我一路的思考,酒兴处,忧从中来,再来一碗!
6月8日,金丝猴观测站—大羊场—红石街
凌晨,被朗润的鸟叫醒,推开小窗,一屋的清凉,一山的清绿,袅袅的炊烟也是湿漉漉的。沿着小屋前的小路,来到山上清冽涌来的河边,在这如诗的山里清晨,我要美美的洗漱乐。享不尽这大自然的恩赐。
老张已在忙着准备又一天的行程,很想只与老张分享这份山里清晨的宁静,而晨光鸟语也催醒了同行者,小木屋里的梦醒了,男的在伸着懒腰赞叹着好一个山里的清晨,女的在河边洗脸梳头,因为有了人,山便有了另一半的生命。我想,老君山千百年的沉静,也应该是孤独的,而一旦更多的践踏、甚至是破坏,失去了记忆最是伤情,这便是我们今天为什么见了一条河流、一片林子都那么动情的理由。用昨晚虫草鸡汤泡了一晚饭,各自蹲在屋下河边邀赏美景入餐,就要与一路为我们背负行囊备炊安营的两位傈僳小伙说再见了,除了由衷的感谢,有些依依不舍,没有山里人做向导备营,我们是不可能这么自由地赏着这一路的美景走来的。
今天是我们徒步老君山的最后一天,要经大羊场、抵黎明红石街。
从老张的金丝猴观测站出发,要爬过好大一座山,歇息一宿之后,大家又恢复了体力,即使是手脚并用的向上爬,也少不了欢声笑语,乡里的几个青年干部一路的说着每年巡山打火的经历,流露出守护这片美丽的责任与艰难,老君山绵延数百里,是丽江玉龙西部一道美丽的屏障,远望,苍茫深邃,走进,一草一木都勃发着生命的力量,管护的任务很重,每年都有火灾发生,边缘带也有偷砍行为,听乡里的干部说,每年进入森林防火期,一个乡的干部都压在老君山的看护上,巡一次山需要十余天,偶尔也有火情,每次山火都付出很大的代价,我们坐在半山上,远望这些年烧过的一坡,听章乡长讲打火的日日夜夜,说就竹林烧过的炸开声就如一个战场热闹,乡里十分愿望能成立一个老君山林区派出所,一同保护好这片苍茫。回望,老张的小屋已淹没在苍茫的绿海底,依稀见得木板屋顶,只有如诗似画的栖居在爱老君山人们的梦里了。
走出这山,爬至峰巅,我们已站在与兰坪的交界地,这绝对是将来开发后的最佳观景点之一,南望金丝猴族居地致深林海,很少有人能去,只有任老张说发生在那密林深处的故事了,西望是兰坪山岭,逶迤至太阳落下去的地方。从兰坪方向开挖的路已至老君山西线大羊场,为着联合开挖玉龙石头至兰坪路,两县多次会商,辖核心景区的玉龙更多的是担心,因为我们有管护林区深切的艰难体会,何况至纯净地老君山,我的意见,还是少打扰的为好。
从这不知名的山顶往北向深涧走,一条小河一路相随,迂徊于河的此岸和彼岸,小路如一条长长的蛇,盘曲于河,滞河凝息暗流,歇了又歇,而小河总在前面流,两岸,竹木萋萋,长久的走在这样单调而又繁茂的涧底,只盼望前面突然开阔一片。我实在走不动了,只剩得掉队的名分,我叫队伍前行,方便出弄好午餐,我慢慢随来。一步步的,至午休地,大家已烧开水,煮好了鸡蛋,一坐下,便不想再挪动一步,人已至此,已无心于景致了。
下午的行程是穿过大羊场草甸,顺着从老君山向北流向金沙江的黎明河,要抵千龟山下的红石街。一听尚有很远的路程,便下了决心,痛就痛个够,便撑起拐棍,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。
大羊场是一块高山草甸,居住着我的彝胞族人,同放牧的乡亲谈起依托老君山参与旅游带动发展牧场的将来,老乡却茫然,牧场草枯,甚而裸落,周边村落的建筑也没有一点民族味,依旧为了生存,散落的牛羊在风里瑟瑟,倒是金黄的狼毒花盛开原野,很艳目,还有迂回于洼处的那条小河,静静地流着,没有一点生气。此时,我们已如一支溃败而掉了队的小分队,只顾低头赶路,我紧随张向导,谨慎的走过泥泞,爬过大羊场北坡,队伍在大羊场北丫口聚集,为了能在天黑之前抵达,我向大家宣布,徒步旅游的心情到此结束,剩下的按每走五公里歇一次,不准相互等,直奔红石街。
此后的路,经小羊场,顺着黎明河,我们如同行的陌路人,自己走自己的。脚下走的虽然是公路,却为堵卡盗运木材的车辆被乡里人为的挖堵了,这也把像我们一样只为方便的乡亲给苦了。与前些天走过的老君山腹地风光比较,黎明河因为早些通了路,挖的挖,砍的砍,已没有什么更多的留恋处,只有一条条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河流让我们感动于大自然的恩赐。还好,走到距红石街十余里处,已有乡里的人和车在等候,坐在车里,无论怎么颠簸,都如在席梦思上睡去的幸福,我的老君山徒步之行也至此告个段落。